本故事纯属虚构
如有雷同乃巧合
文/中华外科杂志编辑部 夏爽
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,
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,
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。
[京极夏彦]
在清晨出门前,病理君并未有所期待。自己从不曾奢望过,今天会和已逝的多个昨日不同,拥有新鲜愉悦的一面。病理君一直相信,让自己的心境尽可能平淡,那于沉寂中泛生的些许昂扬感才容易被发现——毕竟,显微镜下的那些异常,总是胆怯而又阴暗的。
直到在办公桌前坐定,翻看今天的工作安排,病理君感到,自己身体这部机器,终于咔嗒咔嗒地运转起来。大脑里的一套套流程、一幅幅标准图像,也都已经预热完毕,等待接受与视中枢处理完毕的信号的匹配。
“啊,这个啊。”
病理君记得这个患者。此前肠镜活检病理给外科君回报了直肠转移癌,现在石蜡固定的HE染色切片已经静静地躺在载物台上。病理申请单填的很简明,病史只有寥寥几个字:“发现直肠肿物1个月”。
“嗤,他们一向如此。”
不过,又有一点不同。这次外科君特意在“特殊要求”一栏写道:“请帮助明确原发灶来源。”字写得很急,却又很用力,透过纸面仿佛可以看到外科君的焦躁。
“也就是说,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原发灶啰。”病理君嘟哝道,“那你倒告诉我肿瘤在没在腹膜反折以下啊。”
如果考虑播散种植,要突破腹膜这层障碍而不留下任何痕迹,肿瘤细胞是做不到的。如果考虑淋巴转移,那么区域淋巴结也会有反映。如果考虑血行转移,那原发灶总得有一定的大小才行。
病理君不是不相信外科君。外科君大多数时候都是急吼吼的,但术中探查腹腔时可仔细得很。这次切下来的肿物个头不小,想必外科君在患者肚子里开了好几趟花车巡游依然一无所获,不然也不会把子宫双附件一起端了下来。想到外科君在台上揣着自己回报的“转移癌”诊断,却在患者肚子里找不到一丝异常的窘状,病理君不由得有点心疼。
“先复核转移癌的诊断吧。”病理君拿起了全层切片。
下了手术,外科君回到病房的第一件事,就是查看今天返回的检查结果。期待中的那张病理检查报告单还是没出现,他立即拨通了病理君的电话。
“这次的结果出来得尤其慢呢。”
天知道外科君费了多大劲才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显得平和。原因在于,这位患者实在让外科君感到万分憋屈。尽管患者术后恢复得很好,对外科君也是十分感激,可是,他偏偏回答不了患者的这一个问题:“做完手术后需要化疗吗?”以及这一个问题:“都要用什么样的化疗药呀?”
原发灶都不知道,怎么选化疗药。
所以外科君才天天盼着病理检查报告单的驾临。
“这次真的很棘手呢。”病理君总是很沉稳的话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些忧郁,“我也没找到原发灶。”
“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转移?”
“虽然肿瘤浸润了直肠全层,但和邻近正常黏膜之间界限清楚,交界处也没有异型增生。我还是倾向于转移癌。”
“那原发灶呢?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一桩密室杀人事件。”
病理君竟然笑了:“你这个比喻倒是很贴切。但密室杀人也终究是杀人,既然有凶手,他就逃不掉的。”
外科君深吸一口气:“好吧,告诉我你现在都有哪些发现。”
“我加做了免疫组化,结果的指向性非常明显,肿瘤是女性生殖系统来源的。”
外科君觉得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:“我记得子宫双附件都给你们了。”
“没错,但我在那里一无所获。”
刚刚积攒起来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,外科君忍住说“你认真找了吗”的冲动,半天才憋出一句话:“有没有可能不是女性生殖系统来源的?”
外科君连续两次怀疑病理君的判断,但病理君却没有动气,依然非常认真地说:“是女性生殖系统来源的。”
外科君努力整理思路:“那好,现在你确认给我的是:一,这是转移癌;二,这是女性生殖系统来源的;三,子宫双附件clear;我再补充强调一点:四,我在手术中什么也没发现。我们貌似掌握了很多线索,但它们最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。”
病理君以沉默表示同情。
外科君也沉默了。深深的无力感和由此而生的不甘淹没了他。他此时只能寄希望于新的线索,而这新线索又该往哪里去找呢?
良久,还是病理君打破了僵局:“我再复核一遍标本。不管有没有用,我想我们总还是能发现一些新的东西。”
也许吧,支配残酷现实的,往往是最纯洁的真理。
就在刚才,病理君打过“我这里有新买的点心,你有没有好茶来配?”
外科君冲出病房。现在正是探视时间,电梯门口挤满了人。他等不及下一趟,便从楼梯间冲下楼,直奔病理君的办公室而去。
病理君开了门,将外科君让进办公室。桌上放着一只切片盒。病理君抬眼看了看切片盒,转向外科君。
“还记得我们上次梳理的那4点吗?确认是转移癌,确认是女性生殖系统来源,确认子宫双附件clear,确认腹盆腔器官clear。”病理君深吸一口气,“它们各自都无懈可击,它们又大喇喇地互相矛盾,我们的寻找已经被逼进了绝路。原发灶在哪里?或者说,凶手在哪里?它是怎么做到杀了人又从咱们的眼皮子底下逃掉的?”病理君顿了顿,“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——它会不会还在这间密室里?”
“你的意思是——”
“原发灶就在直肠里。”
“不可能,你说过了,这次的肿瘤是女性生殖系统来源的,两者除了住得比较近以外,生活轨迹根本没有交集——”外科君突然顿住了,“你是说,它是位于直肠的女性生殖系统来源的组织?”
病理君微微笑了,从片盒里拿出一张切片,放在显微镜的载物台上,熟练地调好物镜,对外科君比划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外科君坐到显微镜前,在肠壁黏膜下层,出现了一团增生明显的组织,其内暗红色的出血带呈现一种张牙舞爪的风貌,圆形的间质细胞散布其间。
病理君的声音在耳边传来:“我复查了每一寸肠管,终于让我发现了它——”
外科君抬头看着病理君,等待着答案。
“异位的子宫内膜。
“我知道这难以置信,”病理君被外科君那惊诧的模样逗乐了,“相信我,当我发现这个的时候,我比你还要控制不了情绪。是的,子宫内膜异位到直肠,然后癌变了。很奇怪不是吗?如果患者腹腔的其他部位也有子宫内膜异位,说不定我们早就想到是它了。但无论是子宫外膜、附件,还是腹腔其他器官,甚至是肺部、颅内,都没有发现异位的子宫内膜,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想到它。我们一直在自己划定的范围里转圈,好在我们终于转出来了——用一种最笨的姿势。”
每一寸肠管……记得我切下来的肠管有8cm长,病理君通常的切片厚度是4μm……外科君仿佛看见病理君坐在显微镜前,身旁的切片就像巢穴,或者一张弥坚的网。
“但却是最有效的姿势——”外科君看着病理君,“也是最令人敬佩的姿势。”
病理君有些不好意思了。“呃,你知道,大概每一个名侦探身边,都有一个医生助手吧。”
外科君开怀大笑,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,敛容说道:“很乐意为你效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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